不需要功名利禄、光宗耀祖，小人物也有小人物自己的活法，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。这是我们最熟悉的西安，最熟悉的生活。
文 | 三无青年
2020年11月29日，电视剧《装台》开始在CCTV1晚8点的黄金强档播出，芒果TV、央视频和央视网也同步播出。一周多的时间里，收视率迅速破2且短期内暂时看不到有回落的趋势，观众反响也非常热烈，评价为“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精品平民电视剧”。堪称收视口碑两开花。
《装台》
这个评价听起来似乎轻描淡写，但里面的内涵绝对不一般。“精品平民剧”，要知道，上一部得到这个“爆款”称号的国产平民剧，还是远在20年前的《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》。
如今流量时代，各种国产影视剧瞄准的都是“明星”路线，光靠老戏骨很难叫座，总得找几个“小鲜肉”来吸引流量。当所有聚光灯都映照着各路流量艺人们的盛世美颜时，《装台》反其道而行之，硬是靠着一群“大叔大妈”们打开了一片天地，着实是现阶段罕见的一股清流。
《装台》成功就成功在它演出了人间的“烟火气”。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，我们需要这种“接地气”的电视剧，能让大家在拼命追赶飞速前进时代潮流的同时，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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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装台》改编自作家陈彦的同名长篇小说。陈彦1963年生于陕西镇安，2019年凭借长篇小说《主角》荣膺第十届茅盾文学奖，成为继路遥、陈忠实和贾平凹之后第四位获得这一奖项的陕西作家。而电视剧《装台》由西安兆麦影视传媒有限公司、贰零壹陆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出品；张嘉益、闫妮、尤勇智、姬他等西安演员主演；西安歌手孙浩演唱主题曲；导演李少飞毕业于陕西省艺术学校；编剧马晓勇是也是西安人；全剧都在西安取景、拍摄。可说是一部地地道道的“西安制造”，全局上下都弥漫着浓郁的“陕味”。
陈彦
每一座城市都具备自己的独特地域风格，体现在自然景观、人文建筑、民俗民生等多个不同的方面。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、历史文化名城，近些年在自身的形象品牌营销上下了不少功夫，一跃成为新晋“网红”城市。在《装台》中，通过张嘉益扮演的主人公刁大顺在西安的生活轨迹，完整地把一座既古老又现代的西安城展现在了观众面前。
张嘉益扮演的刁大顺骑着三轮车穿过城门
明城墙、环城公园、四府街、大雁塔、文艺路、兴庆公园、钟楼……这都是西安人天天穿梭的地方。而《装台》中真正击中“老西安”心底最柔软的所在的，还是刁大顺所生活的城中村。
《装台》里的刁家村
“城中村”顾名思义，可以理解为“城市里的农村”。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速，很多人的全部或大部分耕地被征收，农民转为居民，但仍居住在原先的村落里。这类仍然实行村民自治和农村集体所有制的居民区就可以概括为“城中村”。虽然城中村是落后于时代发展步伐、游离于现代城市管理之外、生活水平低下的的存在。如今在一波又一波的“改造”浪潮中早已难觅踪迹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曾经西安的那一座座“城中村”承载了无数老西安的记忆，也是很多老西安的精神家园。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在城中村住过，但一定大部分人都去过。
《装台》设置的舞台在“刁家村”，这是一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地方。位于文艺北路戏曲研究院旁，城墙的南边不远处。也符合原著中刁大顺在秦腔团装台、家住城墙边的人设。秦腔《周仁回府》《铡美案》《赵氏孤儿》等，都是在刁家村唱响的。
如今的刁家村早已拆迁，因此电视剧的实际取景地改为高新区的徐家庄，徐家庄由于靠近高新区的核心板块，“地理优势”得天独厚，因此被称为是“西安城中村最大的白领集散地”，很多“西漂”青年来西安“追梦”，都是从徐家庄起步。
《装台》里的徐家庄
当年你曾经上过网、打过麻将、吃过小吃、跳过广场舞、和女朋友开过房、......的地方，如今居然上了央视。看着记忆中那些七拐八弯的小巷子、破旧但生气勃勃的筒子楼在电视剧中得到完美还原，这种奇异的体验，既亲切，又爽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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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装台》播出后，“看饿了”、“想吃”、“对味”、“流口水”之类评论占据了热评的半壁江山。同时还催生了一系列“刁大顺”为主角的“干饭表情包”走红网络，体现出了观众们对电视剧中活色生香的陕西美食的向往。
西安是在全国范围内都排得上号的美食之都，不过像《装台》这样每天同一时间都在持续刺激观众味蕾的电视剧是前所未有的。据统计，《装台》播出至今，出现在剧中的陕西特色小吃已经有肉夹馍、麻酱凉皮、油泼面、臊子面、八宝稀饭、柿子饼、灌汤包子、饦饦馍、胡辣汤、裤带面等不下十几种，俨然拍成了一部《舌尖上的西安》的纪录片。
想要完整地在电视剧里再现一座城市的气韵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而《装台》借助西安的“美食城”标签，在剧中大搞美食“轰炸”，背景音乐还用了西安“黑撒乐队”的代表作《陕西美食》，全面系统地把陕西的特色美食展示给了全国人民，刁大顺几乎每一集都有对着一大堆西安美食大快朵颐的镜头，张嘉益本人都笑称：这是他“吃道具最多”的一部戏。
《装台》中一群人在一起吃面的镜头
烧得滚烫的锅底，煮熟的面食，加入高汤，再浇上滚油，刺啦一声，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油泼面出锅，感觉隔着屏幕几乎都能闻到浓厚的香味。网络平台直播间里的弹幕，几乎都是外地人在大喊大叫，恨不能冲上去舔屏。
老祖宗就说过，食色，性也。吃就是一个人日常生活最直观的体现。回民街的腊牛肉夹馍、同盛祥的羊肉泡、小南门的惠记粉汤羊血、还有路边摊的胡辣汤，几乎所有西安人爱吃的东西，《装台》都给你安排上了。
《装台》中，西安乡党孙浩除了演唱主题曲，还客串了一个角色：负责揽活儿的“铁主任”铁扣。铁主任有一次在收工后请大家伙吃饭，端上来的就是肉夹馍+胡辣汤的“标准配置”，刁大顺带着一众兄弟登场，挨着墙根“圪蹴”下，一手端着碗，一手捏着馍，操着流利的陕西方言“今儿货硬啊”边聊边“咥”，一幅西安人日常生活的画卷就呼之欲出了。
这就是只属于西安人的烟火气息。
03
光靠吃，还没法真正融入西安人的圈子。只有在城中村的旮旯拐角，听听村民的“土味陕西话”，那才能实现“入味儿”。
关中方言属于中原官的一个分支，既有十三朝古都“雅言”的传统文化底蕴，又有老陕“生、冷、硬、噌”的特点，儒雅随和中掺杂着一丝桀骜不驯。周礼秦文，汉风唐韵，都在关中方言实现完美的大一统。西安人说话，外地人听着觉得像吵架；但写在纸上，却又感觉文绉绉的。
《装台》中随处可见的陕西方言
《装台》用城中村的景观调动了观众的视觉；用大量的陕西美食刺激了观众的味觉；接下来，就是用“地道陕西方言”再来勾引一把观众的听觉了。《装台》全剧用了大量的“陕普”作为台词，各种陕西话里独有的词句随处可见。本土观众看了后无不会心一笑，而外地观众们，即使电视剧很贴心地用字幕的方式对很多方言词汇作了注释，但仍然架不住很多人如堕五里雾中，陷入“陕西方言四六级考试”的混沌状态。
刁大顺给自己找了个新媳妇蔡素芬，他的兄弟们跟他聊天，提到他媳妇。刁大顺警告兄弟们“不要寻马达”。陕西人自然是心领神会，那外地人呢？“马达”这俩字是认识的，但说的是啥？谁能想到，这意思是“找麻烦”呢？
还有一些字，字典里找不到，输入法也打不出来，但在陕西方言里司空见惯。比如“pia”这个字，就是一个陕味十足的字，用于形容难以用语言表述的丢人。
还有些语句，在普通话里也有，但是如果从陕西人的嘴里说出来，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。比如一个场景中，刁大顺蹬着他的三轮平板车到宾馆找自己女儿，却遭到保安的驱赶，说宾馆门前不许停三轮。刁大顺理直气壮：“我来寻我女子！”这里的“女子”意思就是女儿，辞典里没有这么解释“女子”的，可陕西话里就这么说。
如今信息发达，很多陕西话如“烂怂”、“皮干”、“哈”、“嫽扎咧”之类早已走遍全国。但仍然有些“第五层”的陕西话，从字面上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啥意思。只有土生土长的西安人，结合说话人的语气、表情，再辅以当时的场景，才能心知肚明。
比如“对了”，在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里，这是一个标准的肯定句，如果用普通话，那么对方是在表示他同意、赞赏你的意见。但是拿陕西话说出来呢？看看顺子的表情，你会觉得他是在肯定你吗？
外地人已经一脸懵逼了，陕西人却纷纷高呼“有那味儿了”！
除了大量陕西方言，《装台》还在台词里广泛应用了西安人常用的“嘞”、“嘛”、“呀”、“呢”、“么”之类语气助词，“陕味”更浓的同时，也更能让西安本土观众感同身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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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装台》最引人入胜的，除了住、吃、说，还在于它完整地为观众再现了最真实的底层人民的生活方式。
作为主人公的刁大顺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“小人物”。他从事的是“装台”的工作，就是在大型演出开始前，替演员、剧团他们干搭舞台、做布景的活儿。拿刁大顺自己的话说，他就是个“下苦”（干力气活）的，说装台是“七十三个行当里最苦的一行，“基本上没明没黑，人都活成鬼了......”从头到脚，他都是一个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市井小民。
如今国富民强，人民生活条件优越，很多年轻人没有体会过城中村里挣扎在贫困线上的那种生活。《装台》里刁大顺一亮相，蹬着他那辆三轮，带着大家穿街走巷，沿着城墙根遛一圈。哪怕一句台词都没有，但是那种市井烟火气，一下子就齐活了。
《装台》中孙浩扮演的铁扣
《装台》里没有赤胆忠心的大侠豪杰，没有忍辱负重的民族英雄，也没有或风流或专情的奇男子。全剧着力刻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小人物：街边吆喝着卖胡辣汤的小贩、公园里熙熙攘攘跳广场舞的大妈、路口坐着下棋的老大爷、走街串巷修家电的小哥......让人打眼一看，似乎每处都能或多或少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。就拿孙浩饰演的“铁主任”来说，你说他是正面人物吧，他好像就没干过啥人事；你说他是“哈怂”吧，仔细品一品，又觉得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简直是随处可见，甚至自己身上都能找到一点他的毛病......
还有一个情节：秦腔团排了节目，想请领导来看，为了充门面，剧场必须得全部坐满。刁大顺找“疤叔”帮忙“撑场子”，疤叔掉头走到自己家出租的楼房下，喊了一嗓子“房客们注意啦，今晚上都去秦腔团听戏，不去的一律涨房租！”全程一套“陕普”喊完，还能让人感到余音绕梁、回味悠远。
这难道不就是一个简单的生活情景的再现？
《装台》就是用这样完全的平民化视角，把只有西安人才能体会得真切的“西安烟火”装进了每一个西安人的心里。
不需要功名利禄、光宗耀祖，小人物也有小人物自己的活法，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。这是我们最熟悉的西安，最熟悉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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